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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好多话想问裴恒之,可身为下属又没有资格质问主子。
裴恒之勉强才站直身子,他看着顾连清的身影,在大雪之中是如此的单薄又是如此的孤寂。
这些日子,也不知是不是人年岁大了,他脑海中总是会回忆起他们从前的时光。
从前在裴家的时候,他记得她会买栗子酥给他吃,他还记得就是胸口的这支簪子,她收到了会很高兴。
他更记得每每讨论朝政晚归,栖月阁都会留着一盏明灯等他回来。
栖月阁……那是裴府里看月亮最方便的地方,中秋月夜,那儿看见的景色便像是圆月栖息一般,与她的气质极为相配。
其实,他也并非完全是在婚后才爱慕上她的。
很早之前,他与谢景安同为顾家未来的女婿之时,便常常相邀,一道出游,有时,也会叫上顾家两姐妹一起,想着未来都是一家人便可提前熟络熟络。
可那时候的顾连清格外恪守家规,甚少答应邀约,只偶尔陪着谢景安出游也是薄纱遮面,而他也志在位高,除却初时的好奇之外便不甚在意。
可如今,裴恒之亦是看着这漫天的大雪,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,甘愿认输。
他早便猜到了今日。
前些日子,他便听闻宫中嫔妃犯了旧疾需要大量丹药,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桩小事。
但太医院来人说是新来的顾娘娘常常心口闷痛,他们诊治开的药方都不见效,只有那道士炼的玄黄丹才能止住片刻。
他自知那并非真的是什么灵丹妙药,也治不得顾连清身上的蛊毒,怕就怕是她被道士哄骗,沉溺于什么修仙的神话,这才如此疯狂地吞噬丹药。
他不希望顾连清沉溺于此,可当他真的走到了顾连清所在的长乐宫之时,却忽然想起,她母亲本就是医家出身,当初她来南杭治疫病还带了药方来,她即便不通医术也不可能不懂那丹药并非什么治病良方。
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另有他用。
这玄黄丹还能有何用?
裴恒之缓缓闭上了眼,他终于知道原来她真的是一心求死。
他本以为她想当皇后不过是为了挑拨他和谢景安的关系,至多是想恶心顾溶月,她想把他们当初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讨回来,他以为她只是想看着他们互相厮杀,争权夺利的丑态,那他成全她。
可是……那一刻他才知道,原来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将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过眼中。
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,厌倦了这一切。
就如当初她躺在栖月阁的那张摇椅上一般,她……早已心如死灰,根本不在意他们最后厮杀的结局是什么。
她只是想让自己能够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世界,离开他们。
顾连清……她从头到尾的愿望都是离开他们,也带走他们。
雪花太大了,从天空之中飘落,已经开始在地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。
顾连清的手臂上都积满了洁白的雪花。
她想在这样的漂亮的雪天里死去也未必不是一种幸事。
顾连清缓缓将手放下,眼见罗家的人就要把火药点燃。
顾连清唇角的笑容凄婉又释怀。
所有人都该感谢她,她终于帮他们结束这一切痛苦了。
只听“嘭”
的一声巨响,远处便有巨石炸开。
那些愣怔的大臣侍卫们也终于回过神来,这个素日里被人轻视看不起的女人竟然是真的要和他们同归于尽。
而她自己也站在那两对石狮子中央,只等所有的火药都点燃,她也将成为这烟火中璀璨的一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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