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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这样的语气，倒是又有了几分从前的样子，李崧心头的怒气总算是略消了几分，他忽而又叹了一口气：“从前我在南边做匪时，不知挖了多少人的眼睛，如今轮到我自己了，也真是……报应吧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别多想了，把身子养好要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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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自认为是个命很硬的人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从前在船寨上做匪首时，为了使大家伙信服，每回和其他匪帮火并，他总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些年身上大伤小伤也受过不少，可算下来，也都不过只是些皮外伤，养些日子也就自己长好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那日官兵趁夜杀进他们船寨，也不知是不是他命好，那一夜竟突然失眠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怎么也睡不沉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因此他很快就听见了外边的厮杀声，李崧打开窗子遥遥一望，只见前面火光一片，他见来的人并不是什么匪，而是官兵打扮的人，心里顿时已经凉了大半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，竟没有和弟兄们一块上前应敌，他不声不响地收拾了些许财物，随后便往近旁的李雯锦屋里去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爹娘住的屋子在前头，李崧没胆量赌命过去救人，稍一犹疑，人便已经和那零星几个逃出来的人，坐上了一艘李崧预备在屋后用来逃命的小船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一回他摔进坑洞，不仅折断了骨头，还瞎掉了一只眼，按理说也算重伤了，可他也就刚伤那会儿发了两天热，在屋里还没待满一个月，便又吊着半根胳膊出去闲逛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酒依旧是照吃不误，只是他留了几分心眼，让李雯锦到点了就叫自己人来找他回去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酗酒不止，也源自于心里那股挫败感。

他从前在自己的船寨里，俨然就是一个土皇帝，对谁都呼来喝去的，好不威风，如今来了这里，虽说薛李二人并未亏待他，可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巨大的落差感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没意思，做什么都很没意思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如今还坏了半只眼，一走出屋子，他便总觉得道旁那些土寇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那只坏眼上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，他卧病在床那几日，沈琅那个小厮金凤儿，曾给他送了一盒果脯来，说是他们哥儿怕他这些日子吃药辛苦，叫他用完药后就用蜜饯甜一甜口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将那盒蜜饯当成了宝贝，没舍得怎么吃，一直收在屋里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眼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有时想，如今他也和沈琅一样了，也算是半个残废，为此，李崧心里对沈琅更是起了一种古怪的爱怜之意与惺惺相惜之感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觉得身心都很寂寞，上次他悄悄地想到沈琅那儿去看一眼，却看见薛鸷正抱着他在枯卷的藤叶下边打着秋千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每回他鼓起勇气过去，可薛鸷似乎总在那里，他就算再是色胆包天，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和沈琅搭话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直到十月中旬的某个夜晚，李崧吃得半醉，正和一个跟着他一道来的匪寇勾肩搭背地往回走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路上偏巧遇见了金凤儿，他大着舌头搭话道：“金凤儿，你们哥儿怎样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哥儿一切都好，”

金凤儿说，“李崧兄又吃酒了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山里好没意思，不吃点小酒，哪里有什么觉可睡。”

他看着金凤儿，“你到了年纪，就懂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顿了顿，又问他：“你大晚上的，要上哪儿去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大爷今夜有事忙，我得去厨下给哥儿拿夜宵回来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薛鸷今晚不在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是，好像说不过来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的心跳一紧，他肖想沈琅已有一段时日了，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亲近。

正当他搜肠刮肚，想要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时，金凤儿反倒先说话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再走段路就到哥儿住处了，李崧兄要不要到我们那里吃碗醒酒茶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旁边那个匪寇立即朝他挤眉弄眼了起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李崧也笑，脱口便道：“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哥儿了，也罢，这会儿时辰还早着呢，我去你们那里坐一坐，也算打发时间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说完他就叫那个土寇先回去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跟着金凤儿回去路上，李崧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，难得今夜他并没有吃得很醉，又恰好在半道上碰上了金凤儿，还这么刚巧，薛鸷今夜有事忙，没有去沈琅那儿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因着上次跌进坑洞里的事，他心里对薛鸷还是有了几分埋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