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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斯莱斯加速驶离公馆地库,疾驰不到几百米就被交通灯拦下。
接近四月末尾的日头已经开始灼人,扑进车厢的风柔缓得不足以抚慰一腔燥热。
蒋鸷将车窗升上去,拧开冷气调大风力,望着前方跳动的秒数,手指搭在扶手箱稍有些焦躁地敲了敲,最后伸入口袋摸出一张卡片。
是纪望秋交给他的探视通行卡,卡面平滑无奇,他的指腹在上面蹭过,想起昨晚戚缈在他怀里入睡,他一遍遍轻抚戚缈后颈刺青时烙进指尖的触感。
“我不敢回想,可我更害怕我忘了。”
戚缈说。
“我好像变成一个最不了解自己的人,不记得我喜欢什么颜色,偏爱哪种运动,出生在哪个季节。
我只能趁我还保留印象的时候,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己,我是带着痛苦走进纪家的,没有感恩,也没有快乐。”
信号灯在艳日下跳转至个位数,蒋鸷的心绪随之一点一点从分别前戚缈的无意识撩拨中抽离,终于在绿灯亮起时,得以面色沉静地继续向前路驰行。
蒋鸷只在粼湖公馆留了一晚,甚至连自己家都没回,下午就直飞硅谷参与研判会,连轴转两日,发定位动态的时间都得从饭点抽出来,所幸每一条都被戚缈留了心,没错过他的任何一道轨迹。
傍晚回了酒店也不得空,一身正装来不及换下,开了电脑就跟执锐高层连上了视频会议,见缝插针地与团队讨论各大项目的投后管理。
等大体工作告一段落,闲下来点开置顶未读的时候已经星落满天,蒋鸷放大图片,是一盘未点缀装饰物的纸杯蛋糕,摆在阳光底下拍摄,没有开裂瑕疵,色泽格外诱人。
图片边缘露出厨房的烤箱一角,蒋鸷认出来,省去打字的力气,按着语音键问:“很漂亮,自己做的?”
隔着上万公里,戚缈的声音飞到蒋鸷的掌心里:“嗯,放了红茶粉,控制了糖分,昨晚烤焦了一盘,今天的刚刚好,我感觉你会喜欢。”
蒋鸷平常对点心一类的食物很少有需求,今天可能晚饭吃得早,六个多小时下来,只觉胃部空落得难捱长夜,保存了戚缈的图片饮鸩止渴:“我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国,你打算让它们躺在冰箱一整周吗。”
戚缈又给他发一张咬过一口的蛋糕图:“其余的先喂给纪少爷和庄教授。”
蒋鸷只饱了眼福,心里不平衡:“怎么不把烤焦的喂给他们。”
戚缈发来一个小猫流泪的表情:“这样很不道德的,我当早餐自己吃光了。”
“……”
蒋鸷嗓音沉了沉,“戚缈,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往肚子里塞?”
枯等半分钟没接收到对面的回应,蒋鸷正反思自己是否语气过重,戚缈就道:“你怎么总是这不让我吃那不让我吃的呢,管得好严呀蒋生。”
说着丢来一张五指张开的左手照片:“都舔干净了[猪头]”
动作与措辞,让蒋鸷无端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深夜,床头灯在戚缈的后背泼下的蜜色。
远隔大洋时,彼此言语拉扯都不得不留意着火候,戚缈这人有一套独属的说话方式,蒋鸷是习惯且受用了,可要是过了火,他想当即触碰到戚缈,就不是驱个车那么方便。
比方此刻,独身陷在旧金山湾区的夜色,他要及时管束自己继续延伸戚缈的语意,费劲兜到不相关的话题上:“今天用不用回学校讨论复赛?”
“不用,但我打算回去上课了。”
戚缈如实报告,“总觉得自学的效率够不上在课堂直接吸收来得高。”
“自己一个人么。”
“嗯,纪少爷倒是想跟我一起,这两天庄教授和打卡上班似的,八点不到就上门催着他起床学习,其实庄教授也没怎么作声,嘴上忙着吃蛋糕呢,就一个眼神飘过去,纪少爷就安分了,他私下跟我抱怨,说快愁死了。”
蒋鸷喜闻乐见,共情力极低:“以后有他愁了。”
实际这事戚缈认为是纪望秋自相惊扰了,他觉得庄教授挺有包容心的,那天撞见他跟蒋鸷搂在一起,事后也没说什么,全然没有干涉学生私人空间的趋势。
对纪望秋也很宽纵,盯着他做题时肚子饿得直叫,不动声色就把手边的蛋糕推过去,往常庄意泓的课堂是不允许有人在底下吃东西的。
但小少爷还是愁,说起码跟戚缈回学校还能在课上补个觉。
躲避的时日里,纪望秋极少对出门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欲望,戚缈陪着他长大的,轻易就解析出他的意图:“其实你……是不是想找秦落廷呢。”
纪望秋瞳孔一颤,撇过脸没再说话了。
从离开纪家的那天开始,他时时翻看的聊天界面里已经没再弹出过来自对方的消息。
纪望秋的默认,使得戚缈在学习和备赛之外又添了件要忙的事。
两所高校离得不远,戚缈下课后就骑车到秦落廷的学校教学楼下蹲人,手机里显示着一份纪望秋发来的课表。
大三下学期的课就那么零星几节,碰上戚缈恰好有空的机会不多,几次下来蹲不到人,他转变策略去静晖路。
好一段时间没来了,地下酒吧的门脸还是那副霓虹炫目风格缭乱的模样,门内墙壁的海报和野广好像覆了层新的,戚缈没细看,紧张地捏着书包肩带,沿楼梯匆匆跑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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