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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(第2页)

两人皆形容狼狈,薛宴的囚衣被雪染红,干涸成一片片暗红色。

钟法不再是以往高洁的模样,但背仍是挺得直直的,像是一棵压了积雪的老松。

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钟法自觉也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,他露出微笑来,和这十几年来对薛宴的笑容并无什么两样。

他说:“好孩子,是我对不住你,你祖父当初之死,的确是为我顶罪。”

看着薛宴痛苦的脸,心里难以启齿的快意,像树下的藤蔓,不断缠绕起来。

薛宴红着眼睛:“当年究竟是如何?”

钟法笑着说了当年的故事,三十年,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久得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了。

这个故事里,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。

他那时候初入朝堂,志得意满,也想做一个好官,可没过两年,就丧气起来。

他是贵族子弟,自幼生活奢靡,吏部虽然是肥差,但区区一个七品主事,俸禄怎么能够他挥霍。

多年习惯,钟法时常感慨,都说做了进士是出人头地,可就这几个钱,只够吃喝而已。

他很快动起了歪心思。

正好,有落第同窗是明州刺史雪承的独子。

明州有盐湖,盐铁国家专营,若能从中捞一笔,只要一小笔,一小笔就够他不知道多少年的俸禄。

起初,雪承这个老古板还是不同意的,但耐不住亲儿子苦苦哀求,甚至以死相逼,才终于应承下来。

后来他胃口越来越大,无意中被揭发,幸好抓到得是雪承。

他一向谨慎,书信联络都用左手写就,寻常人不会认出他的字迹。

他用独子威胁雪承,只要他认下全部罪过,不把他交代出来,儿孙他都会帮他保全。

如果把他供出来,那可不只是死雪承一个的事情了。

毫无疑问,那老头信了。

那位多次科举失败的同窗活下来了,人却疯了,他明明也参与了那件事,却把自己从中摘了出去,固执地认为,是当时的大理寺少卿柴原,为了官名害死他父亲,还一直给儿子也灌输这个思想。

他也不是一直疯着,有时候会清醒过来。

他还不如疯着,疯得时候还有种报仇雪恨的冲劲,不疯得时候倒像是一颗干枯的老树,失去了所有生机。

钟法有过杀他的想法,一个疯子,不确定因素太多了。

他还没动手,人就先一步死了,妻女失散,只留下一个薛宴,满脸尊敬地看着他,比看真正的父亲更孺慕。

钟法觉得有趣,他曾经也这么看过一个人,可惜那个人弃他如敝履,从不拿正眼瞧他,总是淡淡地扫一眼他苦练的字,然后无波澜地评价,“匠气太重,世俗太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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