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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平时沉默寡言,也不爱笑,脾气倔强,这般态度十分不招长辈喜欢。
但实则聪慧得很,心细敏感,他能感受得出很多人真正的态度,只是不想拆穿。
唐二姐被周立行提醒,却因觉得自己中了奸计犯了大错,有些木楞。
周立行叹口气,从棺木前面捡了些本用来烧的黄纸,塞到唐二姐手里,然后他走到堂屋前,跪了下去。
周立行第一个头磕下去,地坝里的唐大嫂像只突然被捏住喉咙的鸡,哭骂声戛然而止。
周立行第二个头磕下去,呆立的唐二姐突然明白了什么,眼泪一下涌了出来。
周立行第三个头磕下去,他尚且稚嫩的童声响起:
“舅舅,这三个头,感谢您这些年的照拂。”
“舅妈,从小你就不喜欢我,为难我的时候太多了,我就不给你磕头了。”
“家婆天天说,家和万事兴。
这家要是有我就不安宁的话,我就不待了。”
“明个把家婆送上山,我就走。”
“祝愿你们身体安康,家财万贯。”
……
送人上山入坟,是本地葬礼最重要的环节。
周立行依旧沉默,他披麻戴孝以贤孙的身份送家婆走完最后一程,磕完头,便回唐家收拾包裹。
说收拾,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东西,秋天的衣服刚一过季节,便被唐大嫂收起来准备给弟弟们长大穿了。
周立行除了身上的棉衣,也就两套勉强还能换洗的衣裤。
唯独他常年不离身且爱惜的是一把匕首。
是家婆给他的、据说是家公当年用过的一把短砍刀。
他十岁的时候抓了山上的一只大野狸子,送去拜托镇上铁匠把砍刀重新锻打成了一把没有任何装饰匕首。
唐家两口子没有挽留,唐大嫂的手挑破了水泡,涂着清油,她手上痛,心里也烦闷,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。
毕竟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恶人,临到最后外甥离家,就没必要再结什么仇了。
家里的孩子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大人们凝重的氛围感染了他们,于是个个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,只能不舍地看着表哥周立行收拾东西,但并不敢说什么。
周立行一眼也没有看这些弟弟妹妹,不想看,也不敢看。
毕竟从小一起长大,情分总是有的,看了,会伤心。
唐老大抽着叶子烟,眉头紧皱,他前些年受伤断了腿,之后就做不得重劳力活,家里的几分薄田种起来都难,收入自然艰难。
要不是唐二姐时不时的接济,也许矛盾爆发的更早。
他也曾经想过把周立行留下来做工养家,奈何这个外甥年岁小脾气蛮,去码头做工两个月,只捎回来一点点小钱,想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。
自家婆娘心胸也窄,尤其是自家孩子越生越多,她偏心的也越来越明显,常年看不惯要骂外甥。
而立行的脾气,谁家的恶狗向他吠叫,不出两个月,狗必死在某个角落,别人不知道,他却是心里有数的。
这般的孩子,小的时候还好,眼看着就要长大了,又失了家婆对他的牵制,再留在这样的家里,总归是要留成仇人的,不如就此断了还清净。
在周立行出门之前,他放下烟杆,放了三块银元在满是划痕的木桌上。
“都说十二岁朝天百姓,你也算大人了,既然决定要离家,这便算是与你的盘缠。
出门在外,防人之心不可无,保重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