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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惊愚点头,呓语似地道:“我要去救他。”
“殿下,老身先前也说了,要谋而后动。”
方惊愚沉下眼眸,道:“这便是我的‘谋’。
白帝未竟之业,说不定我真能成就。
方惊愚不是白帝,不会似白帝一般覆舟倾巢,迄今为止,我的心思太过浅易,不敢手染鲜血,未真能以身作刃,可从现在开始却不同了。”
他自莲池中起身,踩上石阶,走向宝殿。
老尼与僧众淅淅索索地游来,跟在他身后。
殿阶前放着他的褡裢,方惊愚打开,自其中取出一只弩机,那是他与楚狂游逛岱舆时,曾在一间铺子里寻到的奇货,所发之弩势大力沉,可顷刻间射倒冲锋骏马。
只惜图纸有缺,做出的物件也须要配者断去一臂,如今他因炎毒之故不能愈伤,此物反倒合适。
毗婆尸佛刀也放在殿阶前,以一柄珐琅金银刀鞘装着,沉甸甸,光耀耀,如盘蛰的一条古龙。
方惊愚在臂上装好弩机,浑身已出了一身细汗,脸色也苍白。
但他弯下身去,一手抓住刀柄,毗婆尸佛刀却纹丝不动。
此刀重若山岳,他又抽了铁骨,自然拿不起。
然而他脸上却无沮颓神色,反显出一片宁静之意。
“小椒,你在么?”
听他叫唤,一只小九爪鱼自人丛里赧赧地钻出:“我在这儿。”
“我仔细想了一番,还是不退回瀛洲了。
去而复返所耗时日太长,我要去救楚狂,他等不起这样久。”
小九爪鱼听了,支吾道:“可这样一来,他们的牺牲便白费了……”
方惊愚目光哀凉:“不是白费。
每件事既做下了,便自当有其意义。
我若不去岱舆救人,便不能救回阿缺。
楚狂、得利如若不去救我,我便也不会领会释生取义的道理,也不会在员峤与诸位相逢。
兴许此前一切,皆是命定,可往后的一切,却全在我。”
他站在殿阶上,环视着僧众。
一只只污泥一般的头颅高仰着,这群早已身死溟海的、失却人形的人环绕着他,待他张口吐字,如待药王观音以杨枝施水,救扶众生。
方惊愚立于阶上,如众星之月,墨玉般的眸子璨璨生辉,有种撼人心弦的魄意在其中酝酿。
他说:“我要去救人,可这回绝非孤军作战,我请求诸位的帮援。
近百年前,各位为护卫白帝,不惜殒身于此,大忠大义,可也因此不曾踏入过归墟阍门。
因而我恳请诸位同我一同首途,前往归墟,竟白帝未竟之业,行前人不能之举。”
僧众们仿佛噎了声,面面相觑,数不尽的小眼眨巴眨巴,然而再度望向方惊愚时,祂们眼里写满了渴盼,望着他如见近百年的故人,如见一面时隔十载终于重又竖起的旗招。
方惊愚又道:“不才愚孱,一路受众人关切,方能苟延至此地。
这条性命失不足惜,只是现今因失却铁骨,实难支撑。”
他望向小椒,郑重道,“大仙,还望您愿施以援手。”
小椒张口结舌,半晌后道:“我、我自然乐意之至,可要如何做才好?”
“大仙可操控人的身躯,是么?”
“是,可这事儿我不愿常做,因仙与人有别。
纵使我对那人并无怨毒之意,也会带来极大的伤损,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行此举。”
方惊愚却斩钉截铁道:
“请大仙与不才‘交融’,做我的身中之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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