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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阿真阿野跪在辛时身边,贸然插进去打断,颇显没趣。
再等片刻,芝奴从厨房端出食案,杨修元遥遥瞥见辛时提箸,正觉是个机会,又听阿野语气轻快地唤他:
“傻站着做什麽?还不过来。”
几人都盯着他,杨修元只好从廊上下来,同家奴一到去厨房吃饭。
若再不问,又不知要等几个囫囵日,杨修元一顿晚饭吃得心不在焉。
忽听厨房外动静,他放下碗筷出去,果见辛时合了堂屋门扇往后房走去,急忙将人唤住:
“阿郎留步,有事相问。”
夜幕已深,浓露将落。
辛时持着灯望向杨修元,停下脚步好脾气地笑了笑,问:“怎麽了?”
遥遥隔着回廊,那人面色难辨,唯有一双眼睛被映衬得莹亮。
杨修元猛地呼吸一滞——晦暗不明的烛光下,那个眼神显得太过熟悉,一如数十年前,有人也常常这麽看着他。
积攒数日的怨怼忽然全部发洩不出来。
杨修元憋过数晌,终于冒出一句丝毫不符合家奴身份的话:“我不能出门吗?”
归功于气势不足,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对峙,反倒像告状。
辛时稍露惊奇,随即了然,笑道:“芝奴拦着你出门了?”
年轻的家主神色轻松。
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什麽大问题,当即道:“可以啊,你去吧。
只是神都夜间宵禁,听到日入前七刻鼓声,尽快回家。”
杨修元未料到辛时同意地这麽简单。
这确实是他所期冀的结果,甚至比他料想的更好,然而杨修元就是觉得滋味古怪,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,索性破罐子破摔,道:“你不怕我跑了?”
辛时依旧不见生气,笑眯眯的,泰然道:“人以信而立,君子一言九鼎。
你既答应留下,不会轻易反悔。”
先前剖析利害危言耸听,如今又称他是君子——杨修元瞠目结舌,说不出话来。
他该反驳什麽呢?说自己不是君子,还是没同意留下?更悲哀的是,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所谓的“君子之流”
,自答应辛时以来并未想过潜逃,仅是做赌气一二语。
吃了哑巴亏的杨修元闷闷不乐,回到房中蒙头睡觉。
芝奴似乎也回来,悉悉索索往床头翻什麽东西。
杨修元被吵醒,掀了被子去看,见芝奴点着灯,正拿一件夹袄往身上逃,看见杨修元起来,面无表情道:“你醒了?正好,阿郎才问到你,穿了衣服过去吧。”
适才睡醒,杨修元还有些懵,见窗外无光,问:“几更了?”
芝奴翻了个白眼。
“几更?”
他叫。
“好祖宗,天快亮了!”
大约三更休息五更起的家奴对能够睡到自然醒的伙伴十分抱有怨气,杨修元闻言,忙不叠地起身。
他急急推门,不料一头撞出去,门外却是抹不开的漆黑夜色。
不知来处的冷风硕硕扑面,他擡起头,但星河灿烈,一轮月牙悬在西天,银辉如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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