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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惊愚静静地趴在窗洞后,看着灿金的日光爬过兄长的面庞。
那众星瞩目的少年身上唯有一点瑕疵,那便是在与虎奋搏时眇了一目。
方悯圣戴着一只丝质竹纹眼罩,曾有锋利的虎爪从他脸上抓挠而过,淡白的伤痕在眼罩后浅浅露了个尖儿。
然而那伤痕非但未损伤其容颜之丽,反倒添了几分英武俊逸之气。
日渐西斜,宾客渐散,宴桌自庭中撤下,喧声止歇,唯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安静地趴在窗纸后,眺望着兄长的身影。
见四下阒无人迹,方悯圣走至冬青木下,抽出银剑,轻轻一挥。
他使的是近日新习的“十行俱下”
剑式,这是太清四十九剑中的一式,挥剑时宛有十道剑光起舞。
此剑挥出,刹那间,园中百日红如狂岚旋风,艳红香瓣簌簌卷落。
剑影开阖自如,方悯圣似一援笔挥毫的墨客,衣白胜雪,英风肃肃。
方惊愚看得痴了,脸蛋儿贴在窗格上,压出一道道红痕。
“出来罢。”
突然间,白衣少年收了剑,道,“若是想看剑,正大光明地出来看便好。”
方惊愚浑身一颤,赶忙离开了那捅破了小洞的窗纸。
白衣少年又敛容道,“有甚么好羞怕的?我不过是白日方从武师父那处习了剑,正愁无人对练,不免得在此卤莽施了几招。
你若还想看,便出门来看。”
他提着剑,也不走开,耐心地等着厢房中的人出来。
过了许久,只听得吱呀一响,槅扇开了一条缝,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羞怯怯地爬了出来。
方惊愚一爬出槛木,便难耐地眯起了眼,他已许久未沐浴过日光了。
他趴在地上,忽而自惭形秽。
在方悯圣面前,他便似玷了星辉的晦云。
方悯圣微微睁大了眼,问道: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……方惊愚,是你的……弟弟。”
这几个字便似烙铁一般,烫痛了方惊愚的舌尖。
他垂下头,自己脏污而寝陋,如一只斑秃的幼雀,怎可与鸿鹄比肩?
“我听仆役们说过你的名字,却不曾见过你。”
方悯圣走过来,蹲下身,目光坦率而诚挚,清冽如雨后荷塘。
方惊愚仿佛被那目光灼伤,惊惧地蜷着手脚。
方悯圣问,“你喜欢剑么?”
“喜、喜欢……”
方惊愚答道,怎会不喜欢呢?数百个日夜,他贴在窗洞前,或是费力地攀上树,悄然望着兄长在武场里舞剑的身姿,剑如寒霜,人似游龙,说不清的飒爽风流,看得他如醉如痴。
方悯圣笑道:“我知你时常看我练剑。
你是不是常爬上屋旁的这株冬青木,从那儿望进武场?你既喜欢,往后便陪着我一块练剑罢,我也教你几式。”
他说起话来板板正正,一丝不苟,分明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,却有着端严威仪。
方惊愚愕然。
真是奇怪的人!
见了他的面,却先不嫌他身上污秽,倒似熟识了多年的旧友般邀他来学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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