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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诚扯着嘴角:“苏娘子,不是杨某不愿吃东西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,笑道,“已经不成啦!”
崔妄那杯滚烫的热茶,本已将他的食道烫坏,进食就已经是困难。
往后小半个月,刑部十八般武艺尽往他头上招呼,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糜烂成了一团,只淋淋哒哒地不断往外渗血。
崔妄道:“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了,宋大人,您看接下来是怎么个处理法子?”
宋白砚道:“杨诚,你说只将那消息告诉我这学生一人,既然如此,我…”
杨诚打断了他的话:“既然九娘的性命保下了,杨某再陷苏娘子于险境,却是恩将仇报了。
我大可以将知道的一切直接都告知你们。”
苏怀月听闻此言,却不由一阵紧张,只频繁地摸了摸头上的木头簪子。
杨诚瞟了一眼过来,但看起来完全没有明白她的用意,只将目光落在了他自己的小女儿身上:“只是在说之前,请让我再抱抱我的女儿罢。”
崔妄因着今日陡然升官一事,心情大是高兴,连带着对杨诚的态度都和善了不少。
也是觉得杨诚穷途末路,恐怕再翻不出什么风浪,便点了点头。
小吏让开门,让杨九娘走了进去。
杨诚紧紧地抱着孩子,又牵起九娘的手,在她手心比划着什么:“杨瑛,你的名字是杨瑛。
从前教你写,你总是记不住,如今恐怕是爹爹最后一遍教你啦,你可得好好记住了啊。”
杨九娘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父亲,泪水只忍不住往外流。
杨诚无奈笑着擦去她的眼泪:“女孩儿家,便是喜欢哭。”
只叮嘱道,“九娘,往后要乖乖听姐姐的话,不要惹苏姐姐伤心,知道么?不用想着为父母报仇啦,这是父母自己选择的路,成王败寇,从来就是如此吶。”
他又牵起九娘的手,在她手心比划,“杨瑛杨瑛,记住写自己的名字。
等你长大了,便去写给苏姐姐看罢。”
“好了,回到苏姐姐身边去罢。”
杨九娘出了牢房,隔着木门朝父亲跪下,重重磕了三个头。
此生父女已走至末路,未尽的缘分,来生再续罢。
杨诚又道:“崔大人,可以让我这女儿再去见见她母亲么,恐怕也是最后一眼啦。
想让我这女儿替我带句话…”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,“再过些日子,便是我们夫妻相伴第十年了。
就说,今生有她相伴,实在是杨某至幸。
如若她同意,下辈子我还来娶她。
哎呀,从前这样的话总是说不出口,未料到第一次说出口,就也是最后一次了啊。”
崔妄看了杨诚一眼。
大约也是人之将死,杨诚如今看向他的目光,再不似从前那样充满鄙夷和不屑。
其实这么多天来,他倒有些佩服杨诚这一身硬骨头。
很少能有人在他手上将全套刑罚撑下来,可杨诚做到了。
如若不是立场不同,他倒觉得,他还想同这样的人做个朋友。
崔妄到底是点了点头,只向苏怀月道:“既然杨诚肯退步,便不烦劳苏娘子待在这腌臜地了。
带了这小女孩去见她的母亲,便尽可自己归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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