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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云渺并未觉得谢止渊是在说谎,可太子之前从未与她说过会送她封邑一事,此刻乍然听到,她整个人都恍惚了。
她朝后退开两步,试图去和谢止渊解释,“不,不是的,是、是因为……”
“是因为什么?”
谢止渊没将她放过,她退开一步,他便迎上一步,“因为疼惜你,因为舍不得你,因为害怕你委屈,所以特地用这五百户封邑来敲打我,让我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,对么?”
这六年中,她以为自己对这些话早已免疫,可不知为何,听到曾经的那个少年这般说时,她心口窒闷到几乎要喘不过气。
她强忍住鼻腔中的酸意,彻底抿唇不再言语,谢止渊口中的质问是假,可这五百户封邑却是真。
别说是谢止渊,便是她自己,也没法解释那当着众人面送来的五百户封邑。
这样的贺礼,实在贵重到无法让人理解,也无法令人置信。
谢云渺百口莫辩,整个后背都被谢止渊逼到抵在柜门上。
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,谢云渺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酒气。
谢云渺闭眼别过脸去,还在用那强撑的克制,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平静,“世子,后日入宫面圣时,我定会与太子说清,今晚……便早些休息吧。”
谢云渺心中清楚,谢止渊今晚定是饮了不少酒,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五百封邑,实在难以和他说清。
谢止渊嗤笑一声,冷冷退开,睨向那满眼鲜红的床榻,“是我叫人进来扯了床褥,还是你自己来?”
谢云渺目光落在竹篓里那张绣着鸳鸯的帕子上,终是反应过来,谢止渊方才为何忽然去净手,以及他为何要扯掉被褥。
原来,他是在嫌恶她。
谢云渺僵在原地,过去几年中所有的流言蜚语,似乎都不如此刻让她心中难堪,她袖中的双手已不知在何时紧紧握住,她唇瓣微颤,许久后才低低出声,“我来。”
今年初秋的长安,似乎比往年冷了许多,那夜风仿佛穿过门窗,直往人身骨里钻。
谢云渺蜷缩在贵妃榻上,双臂将自己抱得更紧。
明明她一直以来都在期待与他的重逢,她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与他说,她想问他这六年过得可好,问他那时为何要追出封地,问他手上的伤势如何……可最后,一句都没有问出口。
正如谢止渊所说,人是会变的。
她也曾想到过,也许六年的时间,让他们再次见面时会少了年少时的亲近,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,在他们大婚的这个夜晚,他会让她亲手撤掉那床鲜红的被褥,托着满身疲惫,独自睡在外间的贵妃榻上。
这一晚,谢云渺想了许多,她想到了阿翁,想到第一次见谢止渊,想到他们曾说过的话,做过的事,也想到他手上的那道疤……
谢云渺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,只知再睁眼时,外间天色已经泛白,她脑袋发沉,后背也因昨日的疲惫而感到酸痛,靠在那里许久才缓缓撑坐起身。
屋外婢女听到响动,在门外轻唤一声,问她可否醒了。
谢云渺没有立即允她们入内,等她收拾好了贵妃榻,这才叫人进屋。
谢止渊早在半个时辰前便醒了,他没有出声,披着衣服去了耳房洗漱,之后便一直在书房等她。
采苓不知昨晚发生的事,一面帮谢云渺盘发,一面眉眼藏笑压低声道:“世子出去时特地叮嘱我们,待公主醒来再进屋伺候,生怕你昨晚累着没有休息好。”
谢云渺像是没听见般,不仅没有回话,神情也未见半分娇色,反而那眉宇间似还多了丝愁云。
采苓觉得奇怪,但谢云渺从前便是这样的性子,很多事都憋在心里,很少会与她闲聊,采苓也没再说话,顺着谢云渺眸光看去,才发现她一直盯着正在收拾床榻的白芨看。
白芨也是谢云渺从宫中带出的陪嫁,与采苓不同的是,她是由张贵妃亲自挑选出来的,张贵妃知道谢云渺性子过软,怕她在王府立不住,这才选了一个年级颇长,稳重又聪慧的给她。
采苓看了一会儿,恍然意识到什么,连忙凑到谢云渺耳旁道:“昨晚的床榻是你自己换的?”
谢云渺低应一声,垂下眼。
采苓将声音压得更低,“云渺,你又忘了吗,你现在公主,这些活你吩咐下来便是,不必你自己动手。”
“昨晚……”
谢云渺深吸一口气,头垂得更低,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的。
“府中的婢子公主若是不放心,以后这些事唤我和白芨便是。”
采苓还以为她是因为羞赧,不愿别人碰那些沾了东西的被褥。
插完最后一根发簪,采苓又补上一句,“有些事,公主是需要习惯的。”
便是再羞赧,也不该自己动手。
两人说话之际,白芨已带着那些换下的床铺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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