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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谢太后也没再回到珠帘后面,就坐在她身边,听着众臣们争先恐后地进言。
再怎么说,乌兰也是西北蛮夷。
也曾屡犯中原,以劫掠为生,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提起“兀鲁蛮子”
,谁都是要啐一口的。
乌兰郁弗想归顺,大雍还瞧不上呢。
明绰也听了几句,虽然群臣七嘴八舌的,但说来说去,都是一个意思——“非我族类”
。
谢太后似是听烦了,抬了抬手:“今日要议的不是胡汉有别,诸卿……”
阶下忽然断喝一声:“还有何可议,自然是打!”
明绰撩开眼前的玉藻往下看,见说话的正是尚书令桓廊。
他原本站在太尉身后,如今干脆往中间跨了一步,逼得谢聿不得不往后一让。
桓廊扬声道:“陛下容禀,乌兰郁弗虽然收服西海十八部,但还远远算不上大业一统。
乌兰北有贺阆,西边还有诰弗部和渠搜人,东边还有陈氏伪朝。
他一边陈兵襄阳,一边假意归顺,无非就是怕大雍出兵,黄雀在后——”
他说着,一撩朝服,跪了下来:“陛下,臣与叔父桓殷皆愿领兵西进,为陛下扫清僭伪,还于旧都!”
他说得掷地有声,却无人响应,殿上一片寂静,唯有他的声音荡得嗡嗡回响。
明绰下意识地抬头,想看母亲的反应。
但谢太后面无表情,额上沿着发际抹了一圈鹅黄,脸上又涂得惨白,全无血色,这么垂眼看着人的时候,就像一尊画里的菩萨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自从前梁一百多年前被羌人所侵,失了长安,从辽东到漠北就成了天下英雄竞相逐鹿之地。
前梁退守建康,仅余半壁江山。
后来,前梁将皇位禅让给了萧氏先祖,建康改弦更张,换了国号为雍。
但萧氏承继前梁大统,也将失长安之痛视为他们心头拔不出来的一根刺。
大雍穷尽三代,西征七次,仍是无功而返。
直到十年前,先帝萧忨御驾亲征,反被羌人一支淬了毒的羽箭葬送了长安城外,若非谢太后当日腹中已怀有双生子,大雍国祚恐怕都要就此断绝。
即便如此,陛下刚刚登基的两年,也是先后出了宛南王与燕康王之乱。
当时谢太尉坐镇,几乎将萧忨的兄弟们都杀尽了,才稳住了朝局。
经此离乱,方绝了朝中“西征”
的呼声。
而这十年里,乌兰郁弗一统西海十八部,如今又得雍州强助,可谓兵强马壮。
群臣们一半是一口一个“兀鲁蛮子”
,另一半其实私底下也赞他天纵英才。
大雍虽然家大业大,但终究有主少国疑之危,所以桓廊这话,竟是无人敢接。
桓廊见无人应和,“咚”
一声就磕了个头,然后梗起脖子,将官帽摘了下来,像擎着自己的头颅,一张脸红得快要发紫,声如洪钟地质问道:“难道陛下已经忘了先帝的遗志吗?还是陛下甘愿偏安一隅,任由北地戎狄乘衅,豺狼竞驰!”
谢聿赶紧也把声音提高:“桓令君三思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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