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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枇杷的掉落,今年最后一朵烟花骤然于半空中绽放,像是巨大的火焰烈烈燃烧,璀璨而明亮,整个寂静的宫廷亮如白昼。
到底还是冬天,寒风凛冽,槐树枝头更是冻得厉害,乔玉手冻得不灵便,脑子也不太清楚了,差点没记起来自个儿是坐在树枝上,要弯腰去抓枇杷。
他张着嘴,呼喊了一句,“我的枇杷!”
他惦念了好久,从称心那里回来到现在,连胳膊受了伤都没忘记塞到新衣服的袖子里。
烟火再漂亮,也只是一瞬的事。
甜甜的枇杷却能叫他记得好久好久!
景砚却比他下意识的动作还要快,长臂一伸,一把将乔玉捞了回来,牢牢困在自己怀里,再不让乔玉有丝毫动作。
这槐树长了两百余年,枝叶繁茂,现在是冬天,没了绿叶,他们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,耳边有凛冽的冷风穿过。
景砚眯着眼,眼睑微微吊高,只露出一小半漆黑的眼眸,有十足的压迫感,比裹夹着冰晶的风还要冷,感受着乔玉像是挣扎的小动物,在怀里还不老实,压低嗓音问道:“怎么?东西掉了,你也得跟着跳下去?”
乔玉被吓了一跳,太子即使生个气,也不会这样的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生气时候的太子。
从前待在东宫的时候,有一次他在内室玩,太子在外头处理事情,下面的人不知禀告了什么事上来,旁边的大太监尖声骂了一句,乔玉就放下小玩意,偷偷扒着屏风去看。
太子站在书架旁,宽大的玄色衣袖绣满了繁复的金纹,垂至桌面。
他面上带着笑,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本书,那人身材高大健壮,却在太子面前半跪着垂着脑袋,恭敬极了。
景砚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低声吩咐了一句,待那人走了,朝屏风那里招了招手,乔玉迈着小短腿出来了。
他有些害怕,偷偷瞥着太子的脸,直接道:“我听见外面有声音,就想出来看看。”
太子轻轻一笑,面色不改,摸了摸乔玉柔软的脸颊,“孤知道,可是偷听不是好习惯,下次不要这样了。”
又转头吩咐一边的太监,将乔玉领了出去。
那太监吓得瑟瑟发抖,大约也是不明白乔玉为什么会在这里,步子都迈不动,对乔玉道:“小祖宗,你以后要去殿下的屋子里,好歹吩咐一声,身边带几个人,别一个人藏起来。”
乔玉呆愣愣地点头。
他那时已经很得太子喜欢了,又娇纵得厉害,旁人越不让他做的事越要做。
比如太子办事的书房不让外人随意进出,他就纠缠了好久,好不容易得了允许,却只能一个人进去,在被屏风隔开的内室里玩。
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,可乔玉就是喜欢,觉得离景砚很近。
不过这次过后,他就很少去了,倒不是因为害怕,就是不想叫太子再生气了。
乔玉紧紧地抿着唇,低着头,眼泪都快要被吓回去了,嗫嚅道:“我没有,就是刚才没想到自己在树上。
我就是再喜欢,也不至于自己的命也不要了。”
他只是习惯了,从前身边离不得人,到哪都有人看顾,做事不怎么过脑子,在外头一个人还好些,在景砚身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,似乎将一切都交给了身边的人。
树枝上挂着一盏纸灯笼,红纸是拿朱砂染的,很劣质浅薄的颜色,同一个灯笼的不同处都不均匀,随着微风摇摇晃晃,里头的光都不太透得出来,忽明忽暗。
景砚提了灯,勉强能瞧得清怀里乔玉的脸,他的皮肤很白,唇红,头发鸦黑,睫毛轻轻颤抖,还挂着一点眼泪,整个人缩成一团,大约也是被吓到了,很可怜的模样。
他轻轻笑了,拍着乔玉的后背,“那么想吃枇杷?与性命相关的事怎么能忘?是不是又哭了?”
乔玉仰着头,周遭都是黑暗,只有那些微的灯火映在他的脸颊上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还是难过极了。
乔玉偷偷摸了摸眼角,“没,没哭。”
景砚认真地瞧了他一会,才将手上的枇杷拿出来,剥开了皮,露出橙黄的果肉,往乔玉嘴边一递。
乔玉知道那不是自己的,他的大枇杷已经掉到树下成了一团烂泥,可还是想要吃尝尝。
最终,乔玉还是没能忍住诱惑,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口,甜的眯了眼,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,很舍不得得往景砚这边推。
景砚对口腹之欲并无什么兴趣,目光落在乔玉身上,看他不自觉舔着嘴唇上的汁水,脑袋扭到一边,面上装作不在意,眼珠子还是盯着那大半个枇杷的。
很舍不得,又不得不舍得。
景砚顺着乔玉的咬痕,咬了更小的一口,故意道:“可真甜。”
乔玉咽了口口水,他是很受不得诱惑的性子,却忽然笑开了,“是啊,就是很甜很好吃,殿下也觉得,是不是?您很少说一样东西好吃,要是那个大的没掉就好了。”
讲到这里,又把最后一句话咽回去,他想说的是,就可以留给太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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