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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日晚间刮了半夜北风,便下起雪来。
第二日下得更大,银絮飞天,琼瑶匝地,四下里都白茫茫的。
杨铁心跟浑家包氏说了,今晚整治酒肴,请义兄夫妇过来饮酒赏雪。
吃过中饭后,他提了两个大葫芦,到村头酒店去沽酒,到得店前,却见一对板门关得紧紧地,酒帘也收了起来。
杨铁心打了几下门,叫道:“曲三哥,跟你沽三斤酒。”
却不听得应声。
隔了一会,他又叫了几声,屋内仍无应声,走到窗边向内一张,只见桌上灰尘积得厚厚地,心想:“几天没到村头来,原来曲三已有几天不在家了。
可别出了事才好。”
当下只得冲风冒雪,到五里外的红梅村去买了酒,就便又买了一只鸡,回到家来,把鸡杀了,请浑家整治。
他浑家包氏,闺名惜弱,便是红梅村私塾中教书先生的,嫁给杨铁心还不到两年。
当晚包氏将一只鸡和着白菜、豆腐、粉丝放入一只大瓦罐中,在炭火上熬着,再切了一盘腊鱼腊肉。
到得傍晚,到隔壁去请郭啸天夫妇饮酒。
郭啸天欣然过来。
他浑家李氏却因有了身孕,这几日只是呕酸,吃了东西就吐,便推辞不来。
李氏的闺名单字一个萍字,包惜弱和她有如姊妹一般,两人在房中说了好一阵子话。
包惜弱给她泡了一壶热茶,这才回家来张罗,却见丈夫和郭啸天把炭炉搬在桌上,烫了酒,两人早在吃喝了。
郭啸天道:“弟妹,我们不等你了。
快来请坐。”
郭杨二人交好,又都是豪杰之士,乡下人家更不讲究甚么男女避嫌的礼法。
包惜弱微笑答应,在炭炉中添了些炭,拿一只酒杯来斟了酒,坐在丈夫下,见两人脸上都是气忿忿地,笑问:“又有甚么事,惹得哥儿俩生气了?”
杨铁心道:“我们正在说临安朝廷中的混帐事。”
郭啸天道:“昨儿我在众安桥头喜雨阁茶楼,听人谈到韩胄这贼宰相的事。
那人说得有头有尾,想来不假。
他说不论哪一个官员上书禀报,公文上要是不注明‘并献某某物’的字样,这贼宰相压根儿就不瞧他的文书。”
杨铁心叹道:“有这样的皇帝,就有这样的宰相;有这样的宰相,就有这样的官吏。
临安涌金门外的黄大哥跟我说,有一日他正在山边砍柴,忽然见到大批官兵拥着一群官儿们过来,却是韩宰相带了百官到郊外游乐,他自管砍柴,也不理会。
忽听得那韩胄叹道:‘这里竹篱茅舍,真是绝妙的山野风光,就可惜少了些鸡鸣犬吠之声!
’他话刚说完不久,忽然草丛里汪汪汪的叫了起来。”
包惜弱笑道:“这狗儿倒会凑趣!”
杨铁心道:“是啊,真会凑趣。
那狗子叫了一会,从草里钻将出来,你道是甚么狗子?却原来是咱们临安府的堂堂府尹赵大人。”
包惜弱笑弯了腰,直叫:“啊哟!”
郭啸天道:“赵大人这一扮狗叫,指日就要高升。”
杨铁心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
三人喝了一会酒,只见门外雪下得更大了。
热酒下肚,三人身上都觉得暖烘烘的,忽听得东边大路上传来一阵踏雪之声,脚步起落极快,三人转头望去,却见是个道士。
那道士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,全身罩满了白雪,背上斜插一柄长剑,剑把上黄色丝条在风中左右飞扬,风雪满天,大步独行,实在气概非凡。
郭啸天道:“这道士身上很有功夫,看来也是条好汉。
只没个名堂,不好请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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