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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安之近来如何?”
钟祺一愣,陛下已有许久没有问起过裴晏了。
他想了想,接着上一回的话说:“去岁裴中书病重时去了趟裴府,关着门坐了会儿,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走的时候倒是平和,应该没有吵起来。”
“吊丧时也去过,但被裴都尉给赶出来了。”
“那之后没多久,在南郊置了个小院,初一十五去道观,平素多是在家待着。
日头好会去伊河垂纶,偶尔给村中农户诊病开方。”
钟祺顿了顿,补充道:“都查过了,确实是世居洛都的农户。”
元琅没作声,他便继续说:“除了卢将军每半年会捎一封书信报个平安,再无其他异样。”
元琅点点头,默了会儿,幽幽地说:“我梦到那个娼妇了。”
钟祺一怔,还未开口,他又道:“她穿着阿娘的衣服,骑在我身上,掐住我的脖子……”
梦里,那个女人说——你不过是个亲兄妹生下来的野种,你凭什么坐在这里?
元琅望向殿外,白光在暴雨间穿梭。
“她骂我食言,说要带我一起下黄泉。”
“陛下是天子,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,无须向任何人交代。
不管是谁,能得陛下青眼,是几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元琅笑了笑。
是啊,他是天子,他想要的本来就该属于他。
他不过是有一点私心。
可这天底下谁没有私心,安之自己也有私心。
钟祺见状又道:“陛下一再迁就退让,裴晏却几次三番冲撞陛下,若非陛下顾念旧情,早该……”
元琅倏地一拍桌案,钟祺赶紧跪下,但这些话他又实在忍了许久,即便伏在地上,也颤声接着说:“陛下是明君圣主,是因为陛下,百姓才能有现下这样的太平日子!
他还有什么不满?臣只是替陛下不值!”
“好了。”
元琅出声打断,“我知道你忠心。
但这些话,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。”
钟祺咽了咽:“是。”
未时,雨势渐收。
元琅散朝后小歇了片刻,一觉醒来又再看着案前仅剩的那封奏疏坐了会儿,终还是叫来钟祺。
“你去给我找一身素袍。”
钟祺默默叹了声,垂首应下。
南郊龙虎滩,村尾一间破屋里传来清澈的啼哭。
门口守着的瘸汉立刻站起身,殷殷切切地盼着,却又不敢进去。
好在很快,方婆子抱着孩子出来,喜笑颜开地说:“生了生了,母子平安。”
瘸汉杵着木杖上前,看了一眼把儿,着实松了口气。
裴晏挑帘出来,瘸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。
半夜里几道雷惊了胎气,暴雨说来就来,伊河一涨水,稳婆被拦在了河对岸,好在隔壁的方婆子想起了村外山脚下这个不要钱的郎中。
医术虽好,可到底是个男的啊。
方婆子暗暗踢了他一脚:“裴郎君可是大半夜冒雨赶过来的,折腾了快六个时辰,还不谢谢人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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