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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堂里一时墨汁飞溅,书简散落。
老先生教书这么多年,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讲礼教的,抱着头躲避都来不及,更加不知该如何处理了。
最后还是人高马大的马日磾得到消息,带着仆役赶过来,平息了这场书院动乱。
当曹班和卢植下学后,见到郑玄时,郑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。
“你,你就是这样护着君实的?”
他指着曹班的被墨水染得一片片墨渍的衣服,无视卢植少了一边袖子的衣服,和同样漆黑脏污的衣襟。
卢植尴尬地咳嗽两声。
卢植不是本地人,经济条件也不宽裕,曹班就从格物院自己的冬衣开支里划了一项,请人重新裁了一套赠与卢植,算是答谢。
不过格物院最近财政开支缩减,曹班自己这身冬衣没有破损,后来就尝试洗了洗,墨印没有洗掉多少,只能又在外面罩一层半透明的绫,反而有种山水朦胧的水墨画韵味。
后来郡中有巧手的妇人,用三层绫罗纺出了类似的效果,衣摆上的丹青墨画栩栩如生,故而人称其为“墨云绫”
,风靡一时,为世家文人所青睐。
又因纺出“墨云绫”
妇人曾言,是梦见了一位俊美如仙童的年轻书生穿着这身氤氲墨色的衣衫,才灵光一闪,人们又称这种纹样为“书仙绫”
。
关于融帝着“墨云绫”
的故事,在《武书》也有记载——“及举孝廉,着绫服东出”
,根据新唐史学家杜柏之的注“此绫服乃墨云绫。”
“墨云绫”
具体的纹样现代已不可考,但是如今当地一种源自新唐的“水墨绫”
,被列为了第五批国家级非实体文化遗产名录中,在当地的历史文化博物馆中可以见到复原实物。
彼时的曹班不知道这场学堂纷争在历史上的着墨,她只知道,那日之后,那位万公子就被逐出马氏族学了。
想来万氏虽然是扶风的第二大族,但是与奈何马氏这个第一大族的差距是断崖式的,万家的家主,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辈,还亲自领着万公子,来和马日磾这个三十多岁的小辈赔罪。
马融甚至为了这事,不顾年迈体弱,接连三天下了榻到正堂坐镇,马融不在的时候,不用来听课马日磾干脆在曹班旁边加了一个案,一副为曹君实撑腰的架势,着实是让曹班享受了一把“有后台”
的安全感。
马氏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,学堂里关于曹班不能惹这件事的颗粒度总算对齐了,再加上时间证明了,曹君实确实不是徒有其表的草包,如今格物院的大名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?那些藏书最开始据说是他在党锢之时从兰台亲手誊抄救下来的,这要是知识一不小心进了脑袋,积累下来也不是开玩笑的!
能够安心进入马氏门下学习,总算是让曹班松了口气,她现在每天满脑子想着格物院上下千余口人的衣食住行,还要分神留心京师局势、北边战况,实在是费神劳心,马氏门下学堂礼仪并不如传统儒学严苛,毕竟马融自己就是一个喜丝竹之乱耳的“浪荡”
性格,因此来学堂的日子,曹班就当是散心了。
一边思索着,一边不知不觉走到了市集,穿过满是清苦药味的前院医馆,一如后院,曹班就被一个小声影扑了个满怀。
“举公!”
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,带着糯糯的甜,吧唧一口,蹭了曹班侧脸一脸口水。
这个女孩是在扶风格物院收下的第一批孤儿,也是格物院首批六期生。
女孩是扶风郡本地人,她的双亲在她出身后不久就双双故去了,收养她的姑母,在来的路上也遭遇了不幸,邻居一家不忍心,本来是打算收养她的,但是不久前的疫病夺取了刚刚从战场下来的男主人的性命,因此女主人将女孩送到了医馆。
孤儿中,像她这般性格开朗又完全不惧生的很少,曹班又怜惜她的遭遇,因此有些偏爱,格外留意了女孩的名字。
女孩已经到了入蒙学的年龄,曹班将她放下,没有牵她的手,随她一起进了教学室,女孩想去拉曹班的手,犹豫了一下,最终只是轻轻拉住了曹班的衣摆的一角。
曹班一进教学室,原本乱糟糟的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,女孩也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曹班弯了弯眉眼,注意到华佗也在这里,明明他比这里面大部分的孩子都要高了,于是便问讲台上的二期生,今日教的什么。
二期生道:“回主公,是理科之地理。”
原来如此。
华佗虽然小小年纪就通过了医部的医师考核,但是却是个严重的偏科。
二期生以下,她就很少会关注具体某个学生的学业了,华佗地理回回不及格还是从他父亲华识那里听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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