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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明子明知此物非是凡物,又怎要污得?”
小狐仙正欲出口逞辩,便见那龙子笑道:“这蛟衣本就是不怕污的,更兼随心变化,洛弟日后若使变身法,此衣便碍不着你变化。”
那狐仙吃完烙饼,就着桌上的宣纸揩了揩油爪子,便鼓嘴含食,十分费力道:“不过也奇怪了,洛哥知晓的道决法门不少连我个内门弟子都不知道,论学识,哪怕在元化门里也能在师尊座下教书授课,独当一面,却连腾云驾雾法也使不出来,修道之人,体内之神似你这般比常人还淡薄的,端的是怪哉,怪哉呀。”
那龙子沉思片刻,亦道:“依着愚兄见识,洛弟要么是快到了无厄期前小道圆满,大道将始之际,要么是天生灵官有缺,收不住神,要么两者都有,可也奇了,洛弟既是能产精金真元,理应是个体内之神极充沛之人,怎么……”
“要我看我可能两者都有,这事我自己操心便得了,大哥明弟,你俩便也别多想了,我的身子我自己也不清楚,想必我自己确实是个怪人,外人替我想,也只徒添烦恼。”
张洛不知怎的,一听此事便觉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,任从龙侍者戴上蜃冠,不禁又重重打了个喷嚏。
“正所谓一想二骂三念叨,洛哥打了两个喷嚏,想必是嫂子或者小嫂子正骂你也,你穿得了衣裳,便去看看新娘子吧!”
那狐仙抿嘴偷笑,却见那少年红脸轻叱道:“去!
哪里论的大小也!”
“对了明弟,你既在玉门师尊座下,又蒙尊者亲传,师尊亲传高徒,多已在元境期大成,弟怎得只渡了无厄期,便自元化门下辍走也?”
那狐仙见敖风发问,沉吟半晌,方才叹了口气道:“那年我大伯,父亲,俱在牧野之战里身死,二伯重伤,几年后撇下我小侄子走了,母亲遁逃,族中一时大乱,我自得了信,只顾在八部寺的莲台上留下字,便同子安兄下山了,说起来,我还是逃学出来的,师尊数次遣同门寻我回山门,我也只是避而不见,一则我道性驽钝,诸法门晦沌,唯善抟炼法宝,二则家破族衰,纵使修得长生法力又有什么用呢?”
“牧野之战?莫非就是那个……啊嘁!
啊嘁!
坏了,许是前番着了凉了!”
张洛本欲接上话茬,可那喷嚏打了便停不下来,便只好出门打凉水洗把脸,那狐仙见状,苦笑摇头半晌,便自衣下掏出一瓶胡椒粉,一面摆弄,一面笑道:
“我虽是少年狐仙,却也是千年的修为,不瞒大哥,这些长辈里除了祖母,我连师尊也整过,若论恶作剧,这洛哥也只好做我的小徒孙了……”
“你只愿自己说,不愿别人问,我知道你说得是真话,然我等虽皆有过往,既是兄弟,理应……”
那龙子话未说完一半,便皱起鼻子,哼了半晌,重重打了个喷嚏。
“啊嘁!
啊嘁!
……龙的鼻子……啊嘁!
端的也是敏感的!
……啊嘁!
……”
那龙子话还没说完,只觉眼都睁不开了,便唤从龙侍者抬他出屋,亦与张洛一道洗脸去了,那狐仙看着院外二人濯面,一面笑着摆弄胡椒粉罐子,一面悠悠道:“来日方长,便见究竟,一口一口吃,不着急……啊嘁!
……啊……啊……啊嘁!
娘也,盖子掉了!”
那狐仙见恶作剧玩脱,便也忙跑出屋子,流着眼泪鼻涕洗手洗脸去了。
却说赵府之源祖,自马弓手起,功因征战,封玄州刺史,然功随恩推,爵因酎夺,至赵仓山一辈,也只赖祖上福荫,封了家中嫡长兄玄州守御营千总,那赵仓山虽嫡非长,故在分家时,得了些家产做经商的本钱,又因早年进贡过一根五叶山参,入药治好了先皇顽疾,便教昨日山间蓬蒿草,直作今朝堂前富贵花,遂幸蒙垂宠,得了个玄州经营员外郎职,采买山珍,猎捕奇兽,积攒经年,方成玄州首富。
那赵家虽是勋贵之后,人丁却不甚兴旺,赵仓山一辈,只一个哥哥,一个妹妹是一母生,余下四个庶出的兄弟姐妹,一个早夭,一个过继,还有两个妹妹嫁得很远,经年杳无音信,故只兄妹三人常来常往,武功人家,虽学识不济,然情切义笃,兄妹间手足一般相好,那大哥赵仓海是个粗鲁武人,妻妾凡五个,曾不能与他生下一子,只有三个小姐,大的到了许了人家的年岁,小的能刚吃硬食;三妹赵仓燕是个刚烈女子,早年曾强逼一户员外家的公子相娶,家中一大一小,俱是男孩,那大的喜刀枪,冥顽热烈,小的爱棍棒,性子倒随他父亲。
这两家是赵府至亲,住得也不远,故在家宴前一日相偕而来,赵曹氏娘家住在白山州,来得自然晚些。
那两家来了个大早,大车拉,小车载,赵仓海一家九口,赵仓燕一家四口,并仆从小厮,没到开门时节,便听府门前熙攘,待小厮开了门,迎一众人去了住处,便见那赵仓燕家的俩小子一人捉刀,一人拾棍,一面叫嚷,一面拨门入户,只要去寻张洛来见。
那二人寻了半晌,不多时便在西边院里见张洛正自漱口,遂奔上前大喝一声,直惊得张洛“噗”
地一口喷出水,抹了抹嘴,不待张口言,便听那小小子朗声道:
“你便是我表姐夫吗?”
那少年见那还没那齐眉棍高的孩崽子耀武扬威,再看那二人,一胖一瘦,胖的高些粗些,瘦的矮些俊些,想必分随了爹娘,只是那随娘的太瘦俏些,与那胖的站一块儿,仔细瞧时,方才知他俩是兄弟,便不禁觉得有趣,遂笑道:“好哥儿,你俩是小姑家的吧。”
那大小子身尚不满五尺,年纪顶多不过十岁,身子倒敦实,直似个人立的小熊,只见他黑着个脸,没好气道:“少跟我俩套近乎,听说你是个道士,不在山里炼丹,咋的,还俗了?”
张洛便道:“我奉丈人之命来即婚约,咋的,你俩不许?”
那小小子遂攀在大小子耳边道:“大哥,好像是二舅许的明媒,不是他勾搭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