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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辅抽出了藏在榻下的长刀,一步步走向那个无力趴伏在一片狼藉中的女孩。
“有种。”
他竟有一丝骄傲和欣赏:“我秦辅所有的孩子里,你是最有种的一个。”
可惜喂不熟,又已知是虎,那就不能再养下去了。
他手中这把环首宝刀乃是家祖所传,它上过战场立过战功,砍杀过许多能人将士,今次他以此刀亲手了结她,也算是对她的赞许了……
看着那个趴伏在地、身形随着粗浅不匀的呼吸起伏颤抖的稚气背影,秦辅双手握刀抬起,脑中已提前听到了长刀刺入其后心贯穿其身躯时发出的声响,他对这种血肉破碎的声音实在太熟悉,动作尚未至,感知已经预演。
少微有着过之而无不及的敏锐感知,她虽是伏地面朝下方,却能清楚地听到察觉到后方秦辅的靠近以及他的动作——
少微拿呼吸在默数着,就在最后一刻,一道踉跄的脚步声突然冲近……
衣衫残破的女人举着一只酒坛,用尽全力砸向了秦辅!
刹那间秦辅生出鄙夷,这女人身弱力竭,那酒坛只勉强砸到他的后背,甚至未能让他的身形晃上一下,便滚落在他脚边碎裂开,其内剩下的残酒迸洒飞溅——
酒坛未能伤到秦辅,却也无可避免地让他有了一瞬分神,而就这一息之间,已在他的觉知中预演了死亡的、于刀下待宰的女孩,忽以左手撑地,身形蓦然向左侧翻转腾起,先前缩藏在身下的右手随之扬起,手中握着的陶器碎片迅速插入了他的左脖颈!
此陶乃是硬陶,质地比灰陶坚硬,裂口比灰陶锋利,在少微的计划中,即便她不能凭此一击取秦辅性命,亦可将其重伤,而后她便能趁机夺他手中长刀将其反杀——
颈间皮肉绽开,鲜血迸涌而出,秦辅赫然瞪大眼睛,本能地后退。
他一手捂着脖颈,一手攥刀指向少微,眼中迸发出不可置信的惊怒。
少微反而不急着上前了,她伤痕累累地立在原处喘息着,脸上沾着血,被冷汗打湿的眉眼如同被雪洗过的山巅顽石,未经斧凿,锋利冷硬,没有分毫畏惧与闪躲,更别提心虚与不忍。
秦辅退至榻前,跌坐了下去。
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,一手仍拄着刀,他的脸色与唇色迅速变得青白,试图呼救,但屋外风声凄厉,他已无法唤来任何人,他的声音只足够被屋内的母女二人听清,于是他道:“找胡巫来,否则,你们都得死……”
胡巫通晓巫术也通医理,他不想死,更不能这样死在一个孩子手中……这何其荒谬,他秦辅的死法绝不该如此窝囊滑稽。
少微只走向他。
秦辅想提刀吓退她,但随着失血过多他的手臂颤抖无力,强行将刀提起一瞬却又很快沉落下去。
而随着他强行提力运气,更多的鲜血开始从他口中往外涌,于是他连刀也拿不住了。
少微来到他面前,捡起了那把刀。
看着这一幕的冯珠终于意识到,这个男人好像要死了……
他竟然要死了?
他竟然是可以被人这样杀死的?
等等,被人杀死……?
混乱的思绪忽然如同被一道雷电击中,冯珠猛然看向少微,奔扑过去,攥住少微半边肩臂,眼神几乎惊恐地道:“杀了他……你要怎么办!
你要怎么活下去!
就算我们今日能活,可你才十一岁,日后又要如何才能心安……他是你的……”
“他不是,我从未喊过他。”
少微打断母亲的话:“阿母,他不配。”
冯珠眼里却滚出绝望的泪,她忽然夺过了少微手中的刀,双手紧握着砍向秦辅。
她根本没有章法,提刀也很费力,一刀砍不成,那就两刀,三刀……
鲜血不停飞溅,甚至在空气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血雾红纱。
血肉模糊的秦辅终于停止了抽搐,冯珠脱了力,丢了刀,浑身瘫软着跪坐下去,喃喃着道:“是我杀了他,是我杀了这恶鬼……”
冯珠神思恍惚,如此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,直到她自己竟真的信了,她怔怔地看着秦辅一滩烂肉般的尸身,先是解气地笑了起来,而后,那笑声却渐渐变成了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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