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脚步一抬,被人群里伸出的一只手,扯过就是一记手刀,当下晕了过去。
这人也戴了假面,抓住归菀两只手腕,往背上一放,驮伏着她,极为灵巧的,转眼隐匿进了夜色之中。
昏沉之间,归菀只觉在一团温暖里轻轻颠簸着,像漂睡在羽毛之间,小的时候,她读书累了,也会这样昏昏沉沉在乳娘怀里睡去,再抱到床上去,除履褪袜,擦手抹脸的,一声也不闹,她自幼极乖巧,从不教人费心。
是乳娘么?归菀睫毛一颤,睁开了眼,目光一转,头顶是月白帐子,再移到榻头小几上,盆里养了枝枝蔓蔓的迎春,因屋子里暖,已经开出几朵零星鹅黄,缀在翠色里,分外醒目。
等到一点灯火入目,归菀立时瞧见了一个男子身影在晃动。
她猛地打挺坐起,十分警惕地看着对方,待他转身,正迎上那青面獠牙的假面,吓得归菀尖叫起来。
“你是谁?”
她长睫扑闪,有点点晶莹溢出,声音都在颤,看出是个年轻男子的身段,再看四下,全然陌生,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归菀不禁摸了摸身上衣裳,完好无损,除却因今晚碰擦染污的几块渍痕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
这人显然刻意压低的声音,听起来沉沉闷闷,藏在瓮里一样,他不慌不忙走到了归菀跟前,手里拿着的是创伤药膏。
归菀生惧,牙齿都开始打起冷战:“你不要碰我,你要碰我……”
她眼泪一下夺眶而出,楚楚极了,心里已经打定主意,倘是他敢也污辱她,她立下就咬舌去死。
“你手背受伤了,姑娘,我没有恶意。”
他似乎看出她的不安,把药膏放到她身畔,随之退后几步,“你自己上药,我绝不碰你。”
他说完当真动也不动立在了那。
归菀犹犹豫豫,不大能信,身子抖得风中落叶一样,僵持了半晌,见他还是毫无动静,一颗心渐渐放回肚子里去,这才垂目看了看手背,果然踩破了皮,一层浮肿都起来了。
胡乱涂抹了几下,归菀不甚在乎,这会子想起当时情形了,不免含怨问他:“你为何要将我打晕了,我同你并不相识。”
这人见归菀肯上药,方才惨白的脸上,回过来几分,只是秀发蓬松,有些纷乱,迟疑了片刻,给她取来个桃木梳子:
“你是想杀了晏大将军吗?”
他突然发难似的,归菀一愣,一阵寒冰自四肢百骸流过,他怎会知道?他到底知道些什么?目中闪过一丝愤恨:“你……”
这半日,她神情变了几遭,即便是动了怒,眉目间也是柔弱堪怜的情态,乌黑的秀发下,是张世间罕有的晶莹面孔。
这人隔着假面,两只眼睛将归菀瞧得清清楚楚,他垂下头,告诉归菀:
“刺客已经被拿下,你以为他受了些皮肉伤,你就能杀得了他?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,你近不了身,就要死于剑下了,何必白白送死?”
归菀听他这么说,知道不是虚言,脸上慢慢失色,两眼呆呆地盯着那簇幽蓝火苗,再也没有了话。
她知道自己鲁莽了,只是那一刻,脑子不是自己的,身子也不是自己的,只想杀了他,杀了他,哪怕自己死,也可以真正结束了。
“你,”
这人一直在看着她,“你应当爱惜自己,姑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