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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章 黎明（第2页）

地下室的地面突然震动，溅起无数细小的尘埃。

周幕护住怀里的笔记抬头，发现所有停摆的钟表都在自行修复——齿轮缺失处生长出木质结构，发条断裂处缠绕着藤蔓，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用人间最普通的材料重铸时间。

第七天清晨，周幕正在修表铺前挂起的木牌。

没有机械羽翼，没有量子解析眼，他手中只是握着最普通的螺丝刀，替邻居修理着停了二十年的挂钟。

老太太颤巍巍地递来怀表，他瞥见链坠里嵌着林箴年轻时的照片——年轻工程师蹲在孤儿院，正教一群孩子拼装发条青蛙。

＂这是我孙子。

＂老人摩挲着手中的照片，迟迟不愿松手，＂当年要不是林工把他从塌方里挖出来......＂

周幕的螺丝刀在齿轮上打滑了。

他突然意识到，那些被抹杀的记忆从未真正消失，它们化作了晨雾里的呢喃、橱窗上的刻痕、老人浑浊眼底的泪光。

傍晚收工时，整条街的钟表再一次同时敲响19：47。

周幕抬头望向广场中央的新生铜门，发现门扉上的齿轮已被常春藤覆盖，裂缝里钻出了鹅黄色的野花。

穿着管理局制服的人们正往门轴上浇灌着营养液，领队工程师的侧脸像极了少年时的林箴。

＂要喝杯咖啡吗？＂小鹿不知何时出现，递来了一个印着齿轮logo的纸杯，＂三块方糖，对吧？＂

周幕轻抿了口过甜的咖啡，突然呛出了眼泪。

这个味道他在1441次轮回里从未尝过——太烫、太腻，却真实得让人心颤。

深夜，周幕在笔记本末页悄悄写下新公式。

没有量子力学，没有时间曲率，只有最基础的齿轮传动比计算。

当他落下最后一笔，泛黄的纸页突然渗出了机油，公式自行拓展成复杂的三维模型——林箴的虚影正在模型中央微笑。

＂你终于发现了。

＂虚影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电流杂音，＂真正的锚点不是机械，是活着的人间。

＂

橱窗外的月光忽然大亮。

周幕冲到街边，看见所有建筑的玻璃幕墙都在放映记忆片段：

便利店女孩第一次修好收银机、老清洁工在暴雨夜抢救怀表、甚至他自己蹲在孤儿院教孩子组装齿轮玩具。

广场铜门绽放出晨星般的光，门轴处的常春藤结出青铜果实。

周幕摸向胸口的疤痕，那里正随着众人记忆的复苏缓缓发热。

当他望向橱窗倒影时，恍惚看到林箴的虚影叠在自己身后，手掌按着他的肩头。

19：47，全城钟表第七次同步鸣响。

周幕锁上修表铺，将《齿轮与回响》的手抄本塞进借书亭。

封底是他新添的一行注释：

＂时间从不依靠神迹运转，正如星辰不会因为无人仰望而熄灭。

我们修理钟表，亦被钟表修理——在齿轮与回响之间，自有凡人不可见的光。

＂

风掠过街道，梧桐叶裹着金属灰烬飘向铜门。

周幕听见无数细碎声响：孩童拧动发条青蛙的咔嗒、咖啡勺碰触杯壁的叮铃、甚至林箴在某个清晨留下的轻笑。

这些声音织成无形的网，比任何机械羽翼都更温柔地拥抱着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