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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文壶借着月光看过去,只见灰尘滚滚,在一堆朽烂到不知年岁几何的桌椅里,有名女子背对着,坐在凳子上,手肘缓缓活动,时而往上,时而往下,有规律而僵硬的,一下又一下,好像正在忙什么活计。
“大夫人?是您吗。”
许文壶迟疑地问,虽然只看背影,他就已经笃定这人绝对不是蒋氏。
无他,最显而易见的,蒋氏被拖走时发髻虽松散却还没有完全散开,这个女子的头发则是完全披散着的,而且头发稀疏,给人的感觉和蒋氏完全不一样。
可在这“死人屋”
里,除了蒋氏,还会有谁?
许文壶将李桃花一通安抚,直到李桃花能从他怀中出来了,他才独自往前迈出步伐,在黑暗中朝那背影缓慢走去。
“在下许文壶,许配的许,文气的文,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壶,开封人氏,乃为天尽头前任知县,”
许文壶说着话,伸头往人影瞧去,故意侧了下脸,方便看到人影的正面,“无意打搅姑娘,不知姑娘姓甚名谁,何许人也?”
女子并不答他,只顾手中的动作,即便动作僵硬如石头。
惨淡的月光自破烂的窗子照入,绰绰约约的一小抹,将人影的脸笼入黑暗中,成了一团模糊的雾,却也照清了她手中忙活之物。
许文壶也是直到这时才看见,这女子是在绣花。
黑暗里,她手中那根小小的绣花针沿着绣布灵活穿入再扯出,仅是在许文壶说话的间隙,绣布上便多出一个精美的图案。
离得远,夜色黑,许文壶看不清她绣的是什么,只瞥到一片黑沉之色,他只当是因为夜晚的原因看不到色彩,并未想太多,唯一能称得上疑惑的,便是这女子的眼睛究竟是有多好,竟能在如此漆黑之地照常刺绣?
他将目光挪开,从女子手中落到女子整个人身上。
女子极瘦,手腕细到可称作皮包骨头,瘦削的身体陷在宽大的衣服中,不像人,像缕随时消逝的风。
“你是谁?”
李桃花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,虽害怕,却也壮着胆子上前,对女子喊道,“别不说话啊,你告诉我们俩,你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“她是个死人,怎么能和你们说话。”
蒋氏的声音忽然出现,幽袅如烟气,游魂一样出现在李桃花和许文壶的耳边。
李桃花和许文壶先是冷不丁哆嗦一下,之后不约而同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,正看到从二楼往下走的蒋氏。
说是“走”
,不如说是攀爬,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,就只能倚着扶手,手脚并用,一点点将身体挪下台阶,这场景若放到不知情的人身上,只怕能被吓到当场升天,但李桃花和许文壶是目睹全程的人,见此情景,他二人不会感到害怕,只觉得悲凉。
李桃花三步并两步踏上台阶,想将蒋氏扶下来,但蒋氏不仅没有抓住她递来的手,还对她摇了摇头,自嘲地笑道:“别拿这种对待老人的方式对我,我还不是去哪都需要搀扶的老太太,除非你们与陈康是一路人,表面上对我奉承,心里都觉得我年老体衰,看不上我,在陈老二面前极力与我撇清关系。”
李桃花开口便要解释:“你误会了,我不是想……等等?”
她眉头蹙起,“你不会以为是我们俩朝陈老爷告的密吧?”
蒋氏冷嗤一声,并不以为然,“别想太多了小姑娘,你们俩若想告密,何必等到晚上,又何必包庇陈康,你们毕竟与他无亲无故,没有理由对他那么好。
我知道的……”
她顿了下声音,继续道:“是海芋。”
“那丫头从六七岁起就跟着我,刚到我身边时面黄肌瘦的,唯唯诺诺的柔顺样子,喂了好多补品才养得白净,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方模样。
她说我对她比她娘对她还好,下雨天打雷了都往我怀里躲,我没有孩子,以为终于能在这府里有一个自己人,到老了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只是没想到啊,没想到。”
蒋氏没有在面对陈仲良的疯狂,声音变得平静而悠远,可痛意反而浓烈,字字带血一般。
李桃花从小被李贵当假小子养大,最想要的就是有娘亲在身边,这辈子都不知道下雨天躲进妇人怀中是什么滋味,听了蒋氏的话,不由得愤愤打抱不平一句:“真是个白眼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