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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外头还有雷泽船在,这就把咱们家底全支出去了,往后又该怎么办?何况那火油都聚在咱们船四周,若要放火,那火怕不是先攻咱们船。”
讲到这里,那军士大喊一声,“渔伢子,拿鱼来!”
登时便有一个驼背弓腰的小个子畏懦地跑过来,手里拎鱼。
他做实肉腌鱼有一手,故被人起个外号打趣,叫“渔伢子”
。
渔伢子烤鱼、烤豆,样样做得老实顺帖,然而却遭来冷嘲热饥。
有人说:“渔伢子,你烤的豆子自个会跑!”
说着便把碗碟打翻,指挥他捡回来,渔伢子颤着手,一粒粒捡回来,手上烫了许多水泡,这时又听得有人道,“渔伢子,你来得太晚了,已没夜饭剩给你啦。”
渔伢子回头一看,只见签子上只串着些鱼骨,这些人使唤罢了自己便抛到一旁,连一点吃食也不给他留下。
夜里,军士们在铺舱里睡下,渔伢子又饥又气,肚里火煎火燎,这时忽觉有人拍他肩,小声道:“起来,起来,有好事做。”
渔伢子爬起来,只见说话的是素常使唤他的一个兵丁。
那兵丁引他到一个僻静之处,低声道:“抄上家伙,咱们悄悄去蓬船上探探。”
“上……上蓬船?上头有连玉鸡卫大人都应付不得的大敌哩!”
“被困了这样久,他们早就归西了。
若抢先割得他们首级来,咱们能领金铢领到手软!
谁还会给你戴笼头,拿你使唤?”
渔伢子被他说得有些心动。
他再不想被人瞧看不起、踢打呼喝了。
于是他鼓一鼓勇气,拣起长戟,与那兵丁一齐出了平头船。
他们乘一只小舟,摸黑接近蓬船。
天色深黑,顽云当空,块块垒垒。
渔伢子摆到蓬船边,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,他轻手轻脚爬上船枋,爬到船栈上,铺头里悄无声息,仿佛里头的人死绝了一样。
渔伢子忽觉口渴,回身想望一望随他而来的那兵丁,却不见其踪影。
小舟摇摇曳曳,正飞速往外划,那猾头竟将自己撇在凶险之处,想教他探探这蓬船里敌手的虚实!
渔伢子大惊,想回身呼那人,然而又恐闹出动静,一时六神无主。
后来他忽想起往日军士们欲进逼此船时,总会被船中射来的暗箭击退,而今夜船中却全无声息,仿若墓园。
莫非船中的人真是死绝了?渔伢子心里忽定,攥紧了长戟,大着胆子摸进了铺头。
一入铺头,血腥气仿佛冲歪了他鼻子。
渔伢子一骇,慌忙将长戟拦架身前。
然而其中并无动静,他大着胆子踏出一步,却借着夜光望清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。
蓬船里宛若血海,然而血迹已尽数干涸,仿佛曾有人在此受屠戮一般,渔伢子蹑着手脚转了一圈,只见地上仍散着些白厉厉的碎骨。
这是人骨?渔伢子浑身发冷,却忽听得一道凄厉的尖啸。
那似是鹰唳,又像勾魂使不祥的呼声。
渔伢子打个激灵,奔出蓬船,却见那抛下自己的兵丁软绵绵地趴在小舟枋边,已失了生机。
“敌袭!”
他听见青玉膏宫的士卒们在大喊,黑夜里忽而射出一支箭,掠过燃烧的松明,落在海上,燃起一簇火光,而后层层迭迭的焰舌舔上船舵,兵丁们被刨窝的狍子一般,四下乱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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